关于哈拉和林

去一个叫哈拉和林的地方,承载了蒙古帝国曾经的光荣与骄傲。从乌兰巴托坐大巴去和林,差不多要开半天。正好趁这个时候,看看蒙古的历史。过往我对蒙古的了解,其实大部分来自于《射雕英雄传》和金庸大侠。每一次读,最深刻的感受就是,蒙古人名字真的奇怪。


虽然是韩国的二手大巴,但装饰很有民族特色

从广义上来说,蒙古历史指的是蒙古高原上的古往今来,而狭义的是更为人熟知的伟大蒙古帝国兴亡史,这应该是历史课中最让人头疼的一段,因为蒙古帝国、元朝、蒙古人等概念和名词实在太多了,更别提元朝皇帝们的名字。六个小时时间,好好来约一场蒙古历史的文化炮。

K 老师的蒙古极简史课堂

话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片辽阔的大草原,草原上的人们散落各方,每天骑马很开心。后来大家觉得聚在一起人多力量大,就形成了游牧部落。这里面最有名的三个叫匈奴、月氏和丁零。

匈奴人很厉害,逐渐打败其他部落,在蒙古草原上建立起第一个国家,天天跟秦朝、汉朝过不去,搞得秦朝只好修长城,汉朝只能送公主。到了汉武帝,多年超级忍者终于雄起一把,拉拢部分南部匈奴人做“匈奸”,把北匈奴赶得一路向西搬家,从此不见踪影。

课外小知识:一些历史学家认为北匈奴向西以后,变成了匈人,其中有个小伙子阿提拉天赋异禀,穿个皮毛就把罗马帝国打得满地找牙,可惜后来大婚之夜颈动脉破裂挂了,hmmmmm。

你在说啥

后来,东胡部落的后裔鲜卑人逐渐崛起(对的,就是慕容复他们),占据了草原。鲜卑人家里叔伯兄弟实在太多,导致产生了另一段让历史老师头疼的时期,五胡十六国。之后总算是统一了,一个叫拓跋宏的大叔很仰慕中原文化,决定搬家到洛阳来。

拓跋家以前有个奴隶部落叫柔然,一看主人搬走了,立马翻身当家,统治了草原一百来年。

他们手下有个专门打铁的部落,叫突厥。打铁练级比较快,看柔然因为多年战争疲软了,翻脸不认人,推翻柔然并建立了自己的突厥汗国,强盛一时。

可惜突厥人打铁打多了,书看得太少,被人用计离间分裂成了东西突厥两部。被隋唐 N 条好汉狠狠教训了几十年。突厥汗国最终灭于下面的一个部落回纥,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回头三人组

回纥后来被黠嘎斯人打败了,忽略这个时期吧,我至今觉得这个名字是乱码。

随后,契丹人异军突起(是的,南院大王萧峰的契丹)。耶律阿保机降龙十八掌学得很好,建立的国家统治蒙古草原和中国北方近 200 年。在中国历史上被称为“辽”。

历史总是复制粘贴,合久必分盛极必衰,结果契丹又被自己的下属女真干掉了。女真人完颜阿骨打(强行加戏)不喜欢住在草原上,可能觉得不能挖人参,因此册封了一些蒙古部落,把草原分给他们去管理,差不多算是开了一些加盟连锁店,结果埋下了历史的大伏笔。

其中有一个部落叫乞颜部,别小瞧这乍一看以为是乞丐部,日后他们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字,黄金家族。

哈拉和林

终于快讲到那众所周知的四个字了,大巴也在黄昏中驶入了哈拉和林。虽然贵为昔日蒙古帝国的都城,但现在的和林只是一个小县城,住了可能有几千人。在风雨间歇中找到投宿处,今夜住在蒙古包。胖胖的女主人很干练,经营着不错的生意,也是和林唯二能在网上直接预订的住宿。

草原上一夜风雨无停,拨弄着炉火,听着雨滴落在毡帐上声音,仿佛听见大汗的千军万马。

第二天去爬附近的小山坡,曾经的哈拉和林现在已荡然无存,全靠考古挖掘才能找到昔日辉煌的碎片。

哈拉和林今何在

山坡上有一只当年镇守都城疆界的石龟,孤单地俯视山脚下的人来人往。

只有牛羊在无忧无虑吃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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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到乞颜部,其首领和金朝小打了一仗,在草原上建立了个小国家,传了几代传到一个叫也速该的人,生了个儿子叫铁木真。有一次也速该带着铁木真去相娃娃亲,回来的时候碰到一群人请吃饭。你说请吃饭就请吃饭吧,吃到一半这群人又偏偏想起也速该曾经欺负过他们,就把他毒死了 orz,可见心理阴暗真是要不得。

小铁木真一下子就变成了单亲家庭,人走茶凉,一家人生活得很艰难。后来总算把娃娃亲娶回家(他岳父叫德薛禅,古代最伟大的风险投资家之一),老婆又被人抢走了。

蒙古人的山羊也特别喜欢摔跤

上帝关上了门,又关上了窗,不是因为要开空调,而是想给予你更宝贵的东西。铁木真长大之后,逐渐显现出过人的天赋(成吉思汗可以说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军事家之一,蒙古军队的战术和制度也是他一手奠定的。),不仅很能打战还很能来事儿聚拢人心,草原上群众基础牢得一逼,越来越多的人过来投靠。

生意做大了,就开始兼并收购别的部落,在国内搞起了垄断经营,建立了大蒙古帝国。越往后,更是做起了跨国并购,陆续团灭了西辽、西夏、花拉子模、金等国家。

大家一想,得给铁木真取一个老牛逼的名字,成吉思汗,意思是像大海一样伟大的君主。

哈拉和林与成吉思汗

成吉思汗为蒙古人选了一个依山傍水的风水宝地,哈拉和林,作为远征休养基地。他的儿子窝阔台汗更是将帝国的都城定在这里。据说哈拉和林是 13 世纪世界上最大的 CBD 之一。在和林的博物馆,看对当年都城还原微缩模型,想象着来自中原的工匠、波斯的商人、吐蕃的僧侣、欧洲的传教士和教皇的使者,还有那些吟游诗人都曾汇聚此地,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一派繁华。

其实和林并不大,南北长四公里,东西宽两公里。放在古代也就是中原的一个小县城,但蒙古人的胸怀岂是能用笨重石头垒成的城墙来度量的。每年花盛草长之时,额尔浑河谷边数不清的雪白毡帐,万马奔腾、牛羊遍地的场景,才是蒙古人魂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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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吉思汗生了四个儿子,术赤、察合台、窝阔台和拖雷。儿子们又生了很多孙子,结果个个都很能打,让人深深怀疑这一家人氪了金,开启无敌模式。两次西征从莫斯科打到多瑙河畔的布达佩斯,从中亚一路打到巴格达和大马士革。留在东边的也没闲着,将南宋和高丽收入囊中。蒙古帝国是世界上连续版图最大的帝国。

帝国疆域越来越大,人心越来越散,队伍越来越不好带,怎么办呢?到底是蒙古人想得开啊,那么大的帝国,嘎嘣就分成五块了,东边的元朝和西边的四大汗国(钦察、察合台、窝阔台和伊尔汗国,分属于不同支系的子孙)。

只是在后来大家通过协商,共推元朝皇帝是蒙古正统和荣誉共主,大家都算是蒙联邦国家。四大汗国命运各不相同,有的被后来的帖木儿帝国消灭,有的存活了更长时间,逐渐融于东欧和俄罗斯历史。

且说东边的元朝,皇位传到了拖雷的儿子忽必烈手中。忽必烈突然觉得草原不好玩了,想做一个很靓的城里人,便把首都从哈拉和林迁到了大都(北京)。这一举动影响深远,刨去明太祖的那几十年,北京从此成为了中国政治中心一直到今天。元朝在忽必烈手中盛极一时,当时有很多西方的旅行者来到东方大开眼见,回去便大吹牛皮,其中牛皮吹得最好的一个名叫马可波罗。

大概是上天借了蒙古人太多好东西,出来混毕竟是要还的。蒙古的好基因在忽必烈之后戛然而止。之后的皇帝一代不如一代,在忽必烈定都北京后 98 年就又被朱元璋赶回了漠北吃沙子。1380 年,明军攻克和林,大火焚烧几天几夜,摧毁了绝大部分的建筑。

消逝的哈拉和林

大家看看基本上也没啥希望了,就分了家,恢复了鞑靼和瓦剌的古名,从此成为北方吵闹的邻居。而和林作为蒙古人政治、经济和军事重镇的意义,也在鞑靼和瓦剌之间多次互相侵袭中被彻底撕碎。

现在的和林已经成为一个普通的小镇,又是很多人慕名而来的世界文化遗址

虽然哈拉和林的都城已经消逝于历史中,但我们却还能找到它存在的延续。在哈拉和林的西南边,有一个地方叫额尔德尼昭(中国历史书叫光显寺)。

上帝视角的额尔德尼昭

建于 16 世纪,是蒙古历史上第一座藏传佛教喇嘛寺庙。当时建造额尔德尼昭之时,选用的就是哈拉和林遗址的残垣。那些见过了太多政治兴衰的石块,又承担起宗教圣地的角色。鼎盛的时候,华盖云集,佛塔百间,僧侣成千。

上世纪 30 年代的时候,蒙古斯大林式的领导人乔巴山对藏传佛教和僧侣展开了镇压和迫害。额尔德尼昭也从此没落,即使是首都乌兰巴托,大量的古老寺庙和汗宫也被拆毁,很多僧侣都只能躲进深山的岩洞里。直至 90 年代,蒙古实现民主化改革之后,佛教才再一次被允许传播。

如今的额尔德尼昭,只剩下几座佛寺和经学校,但诵经声总算是重新响亮于哈拉和林上方,希望这个声音不会再被打断。

一群 hardcore 的法国老头,一路摩托车至哈拉和林,在古迹高墙下把酒言欢

也是在 90 年代,蒙古开始逐渐抹去苏联时代的印记,重新拾起成吉思汗。而成吉思汗也早已从一千年前那个残暴的君主成为蒙古人的精神寄托,事实上,暴君与英雄的变换,并没有用去一千年,苏联解体不过三十年。

曾经的苏赫巴托广场,是如今的成吉思汗广场。国家宫前也移去曾经领导人的遗体,立起成吉思汗和子孙们的雕像,沉静地坐在他们的王位上,俯瞰着他们一手缔造的帝国。

每个结婚的新人都会来苏赫巴托广场拍婚纱照,就像是给老祖先汇报吧

临近黄昏,牧人上山赶着牛羊回家。归家路过额尔浑峡谷,脑海里或许还会闪过那万马奔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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