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朋友分享了一段波拉尼奥的访谈,谈到他家乡智利的红酒和恩潘纳达。于是我说...
但波拉尼奥错了,最好吃的恩潘纳达不在智利,而在阿根廷。更精准地说,在阿根廷的萨尔塔。
虽然智利人确实为他们的恩潘纳达感到自豪。阿连德在 70 年代推行他的社会主义改革时就说,这将是一个“充满革命与红酒的味道,和恩潘纳达香味”的计划。难怪波拉尼奥在书里说,如今再也无法品尝到二者,就如同流产的革命。
首先让我尝试回答恩潘纳达是什么。这是一种南美+西语国家流行的食物,本想说是巨型的炸饺,但似乎又有众多不贴切之处。突然灵光闪过,烤包子!
对,就是新疆烤包子!
时空都相隔如此之远的两种食物竟有如此妙妙的联系。
如果您也没有吃过烤包子,只能告诉您这是一种将肉馅包裹在面皮中封好,送入烤箱(馕坑),静待表皮质变为金黄,然后蕴含绝妙口感的食物,仿佛 42 就被封在这一方小小鼓胀的天地里。
不同的是,新疆烤包子的馅料只有羊肉,但南美的恩潘纳达(从这里开始,让我们叫它,Empanada)馅料从鸡肉、牛肉、海鲜到豆子,甚至还有水果,拉丁人民把自己喜闻乐见的食材都塞了进去。
我在布宜的住处楼下就是一家 empanada 餐馆,每到饭点络绎不绝。我也经常去凑热闹,点上几个不同口味,再来一份炖汤,边吃边看博卡的比赛直播。
首都的 empanada 极大,只需几个就能填饱肚子。小心翼翼切开花边,像打开一件艺术品礼盒,热气与香味同时猛烈地冒出,嗅觉比味觉抢先一步得到满足。
繁复的花边不仅为了装饰,也用来区分不同口味。把简单的事情浪漫化,很符合布宜的城市气质。
如果还不够解馋,就再打包一个,捧着走在路上趁着热乎劲吃下,抚慰肚子里最后一丝不羁。我原以为这已是世界上最好的 empanada,直至来到萨尔塔。
萨尔塔在阿根廷西北边陲,以中国的标准来看不算大,却也是一座名城重镇。从地图上俯瞰,萨城已是绿色势力的最后据点。再往前,安第斯山脉与高原间那荒凉沧桑的孤寂感如影随形。
往南数百公里名气更大的科尔多瓦是西班牙人在阿根廷最早建立的殖民据点之一,一度曾成为首都。而萨尔塔则是引领独立的五月革命在西北的发源地。
二者关系一时间我竟难以想出比西安与延安更恰当的比方(我就那么一说,老师您们别当真)。
萨尔塔城外贝尔那多山脚下,矗立着一座雕像,在阿根廷其他城市大多供奉着何塞圣马丁将军,唯独萨尔塔人景仰着这位圭梅斯将军。此君当年在缺乏首都支援的情况下,一穷二白,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组织当地高乔人游击队,从农村包围城市...等等,这剧本怎么我好像看过。
不远便是当地一家有名的 empadana 馆子。说是专门店,口味却不多,只有牛肉和芝士两种。勉强想一个解释,大概是要专注做好一件事吧。
萨尔塔的 empanada 很特别,个头很小,露出几分精致,与西北地区的粗犷气质极不相符。一份端上来,更像前菜。附上自制的酸辣番茄酱,是首都所没有的对 empanada 的尊重。
先吃 queso,一切开,早已融成千丝绕指柔的芝士裹挟着玉米,味道极其浓郁;牛肉饺里面还添加了土豆块和洋葱末,咸香调味非但不腻,反而唇齿生香。
小小的 empanada 一轮吃完实在不过瘾,又点一轮,一共加了三次,吃出几分寿司店的感觉。
最后只能用一个大块头的 Potosina 解决战斗。Potosi(波托西)是萨尔塔往北的一座玻利维亚城市,因此可以看成是两座城市间食物的联姻。Potosina 鸡肉馅,鲜美多汁,一咬开肉汁横流,与灌汤包别无二致。
奇怪的是,这种食物在波托西被叫做 Salteña,像是两座城市在各自谦虚地推让,要把美食的诞生归功于对方。
萨尔塔的第一餐,就是在这暑气微微散去的庭院里享用,真是令人愉快的一顿。
饭后在城中漫步。萨尔塔没有高楼,沿街尽是小平房,至高不过三四层,星罗棋布向远方伸展开去。
西北的正午骄阳炙热,不见人踪,但每次夜幕降临,仿佛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
每走几步,就有一家可爱的餐馆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我们称之为 bodega 的小酒馆,店主们正陆续将桌椅拿出,摆在人行道上。从任意一扇虚掩着的门背后,都有可能飘出烤 empanada 的香味。
晚霞落在马路的尽头,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走,在每一个十字路口交给直觉。追逐晚霞,citywalk 越走越妙趣横生。
虽然经历过烽火与地震,许多殖民时期和新古典主义的老建筑大多完好地保存下来。
街区的心脏是这座圣弗朗西科教堂,钟楼高耸入云,在全城许多角落一抬头都能瞥见。夜晚亮灯的蓝调时刻,格外动人。
离教堂不远的七月九日广场上,人声鼎沸。循声而去,是当地舞者在街心公园里表演。双脚快速踩踏,移动、旋转,时而像一张拉满的弓,强劲有力的舞曲最后在深吻中结束。
萨尔塔人对家乡舞蹈的骄傲完全不亚于 empanada,在这里西班牙与高乔土著的民间音乐舞蹈相结合,成为当地人日常生活的必需。
Peña 这个词在萨尔塔有独特的含义,既可以指民间舞蹈聚会场所,也可以是跳舞这件事本身。很多时候在聚会上,有人高喊一句“ Esta Noche, Hay Peña!”(今晚会跳舞!),于是大家跳到天亮。
深夜魅惑人心的除了舞蹈,自然还有美食。忍不住诱惑又拐进一家当地馆子。这次除了 empanda,餐桌上还多了一道西北地区的国菜 Locro。
Locro 的学名应该是玉米蔬菜炖肉汤,用土豆、白玉米、青椒、洋葱、西红柿和牛肉文火慢炖,熬出一锅浓汤。在物产不丰的西北高原,一大锅炖汤也足够一家人吃一顿,名副其实的“妈妈菜”。
天生是炖菜爱好者的我,吃得很畅快。之后的旅途中,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我的餐桌上。
即使物产有限,人们总能在历史的长河中找出驯服食物的最好方法。在安第斯山脉间,玉米和土豆便是当地人最好的伙伴。第二天再访这家馆子,点了一道玉米粽子和一盘土豆炒蛋。玉米粽子 Tamal 将玉米泥和奶酪混合,再拌上肉碎与蔬菜,用玉米叶紧紧包扎起来。一吃,清香绵密的口感。
土豆炒鸡蛋 Revuelto Gramajo,只有三种食材,薯条、鸡蛋和火腿,我猜这道菜的起源也是某天某人用手头的剩菜杂碎随便一炒,发现美食密码。人类食谱上好多经典味道,都是来自残羹剩菜的二次开发。
但餐桌上的主角永远是 empanada,无论点什么菜,一份“烤包子”总是不可或缺。
邻桌的食客告诉我,吃 empanada 一定要配当地最好的马尔贝克,西北地区正是最好的产酒区。
好的,那就撤去可乐,换上美酒,今晚一醉方休。
Empanada 最初的起源已无从得知,估计早已湮灭在时间中,但比较确信肯定是西班牙人带到南美大陆,从此开枝散叶茁壮成长。
西班牙人给这片大陆带来好几样重要的东西,语言、宗教、建筑和美食,有些甚至超过欧洲老家。
所谓 empanada 正统在阿根廷是也。
如果仔细搜索,empanada 的足迹还不止到了南美。
在闽南广东,过年时候家家户户的炸油角,据说就是大航海时代的西班牙人带入泉州,在八闽之地衍生开来。时至今日,里面的馅料早就变成了芝麻砂糖花生碎。
只不过,那份要把福气与甜蜜包进来的寓意可能还是来自 empanar(包裹)这个词吧。当我在对“精神家乡”充满回忆的此刻,正坐在吉隆坡的酒店里。
楼下街道到处都是卖马来咖喱角的摊位。
这道大马经典小吃,据说也是由伊比利亚半岛上的葡萄牙船队将 empanda 带到东南亚,在与当地食物的不断融合中变成今天的模样。
食物的奇幻漂流,如此美妙。不说啦,我这就下楼买一只咖喱角,谨表达我对恩潘纳达的想念。
萨尔塔旅行指南:在这篇文章的读者中,估计很少有人会去到萨尔塔,但如果老师您真有机会来到阿根廷西北,请千万不要匆匆错过这座我最喜欢的城市。
萨尔塔市内的景点并不多,档次也不高,无论是教堂还是美术馆,估计在布宜早就看够了。
然而这里却非常适合城市漫步,旅行的目的不就在于发现与放松嘛!况且这里还有无数不会错的餐馆与酒馆,请慢慢体验在萨尔塔的生活。
在七月九日广场上,有一座我非常喜欢的博物馆:高山考古博物馆。
博物馆里有三具在安第斯山脉峰顶发现的保存完好的儿童木乃伊,来自印加人童祭仪式,非常震撼。
博物馆很小但产品陈列设计得都很好,又想起我喜欢的作家帕慕克和我老师的话,“小博物馆与小公园,都是人类伟大的发明”。
城外的贝尔那多山适合登高望远。
那次本想在旅社里躺平,最后还是挣扎着起来爬了山,结果收获一个美丽的下午。
萨尔塔周边的旅行有小镇卡奇,可以报名一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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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根廷西北其他内容:我在南美去了个张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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